尽管法布里佐在面对警方盘问时不肯开口,琼斯探员还是通过艾斯奇弗的社会关系网追查到特伦蒂:艾斯奇弗为名叫曼侬的军火商工作,曼侬是‘游骑兵’军团最主要的股东之一。特伦蒂为‘游骑兵’提供枪支弹药,有时候‘游骑兵’则帮助曼侬走私军火,藏在尸体里,拖到当地的殡仪馆,由艾斯奇弗转手交易。
特伦蒂离开‘游骑兵’公司后投奔了曼侬,毕竟那是她老东家。曼侬很欢迎她,给了她很大的权力,甚至让她成为执行官。相比之下,艾斯奇弗在一场失败的收藏品投资之后就失宠了,曼侬嘴上从来不说,但她心里有些责怪艾斯奇弗。她在那场投资中损失上亿,其实被人骗钱还是其次,根据线人的情报,那所谓的投资事实上是场黑吃黑的造假与欺诈,艾斯奇弗害她丢了脸面,并且在她的社交圈——黑白两道的社交圈里,沦为笑柄。曼侬简直气疯了。
事实上,特伦蒂与艾斯奇弗不仅仅只是认识,她们是同僚,还是朋友。艾斯奇弗收养的小男孩儿过十岁生日那年,不止曼侬,特伦蒂也出席了他的生日派对,教他玩儿枪,并且合影留念。那张‘全家福’一直挂在他社交媒体的主页上,直到得知母亲死于一场超远距离刺杀才被撤下。
与此同时,经济犯罪科与琼斯探员分享了最新调查进展,在案件发生的两天前,特伦蒂使用化名去银行开户,并要求兑换一张一千五百万的支票。按照她多年的办案经验,这是雇凶杀人,在支票上签名的人就是罪责最严重的主犯,然而事实却超出她的意料:那张支票上的签名属于艾斯奇弗的律师。
此外,警备队长带来的消息则更让她感到震撼,她们通过技术侦查手段恢复了律师手机中的残留数据,在案发前一周,也就是ec落网不久,他将一封邮件发送至匿名邮箱,邮件内容相当简短,只有一个名字:埃斯特·普利希。
据知情人说,艾斯奇弗被麻袋兜头裹住扔到警察局的时候都还在不停地放狠话,扬言要让普利希家族付出代价,矛头直指混血。
这还用想吗?ec的辩护人和艾斯奇弗是一伙的,她们很大概率隶属于同个犯罪集团,所以通过书面或口头的方式帮助ec与艾斯奇弗串供,她因此得知追咬着她并与警方合作搜查她小别墅的人是混血普利希。无处可逃的艾斯奇弗选择向老东家曼侬求助,临死也要狠咬普利希家族一口,曼侬派律师来了解她的情况,帮助她与特伦蒂取得联系,将暗杀目标发送至临时邮箱,并支付给特伦蒂一千五百万的佣金——然后特伦蒂一枪射杀了雇主?
国际调查局的侧写师翻看过特伦蒂的卷宗,她的上司曾将她告上军事法庭,因为在某次人质救援行动中,她未经允许开枪射击,当场击毙匪徒,并坚称‘我在尽我的职责,保护人质的安全’,然而那并非她的职责,她应当在接到指令后开枪。
在对案件进行初步分析时,侧写师认为特伦蒂或许存在认知失调的情况。亲眼目睹战争、失去至亲至爱、无法在重大历史事件中发挥任何效用,这些情况都会使人背上沉重的负担,而人们解决这种负担的方式不同。特伦蒂享受评判是非对错的力量,享受左右她人生命的快感,并以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辩解,她潜意识里无法真正接受自己对生命的掠夺,并一同接受随之而来的伤痛、悲哀与悔恨,所以她将‘审判她人’错误地当成自己的命运。
可事实仅仅是这样吗?特伦蒂将混血普利希和艾斯奇弗分别放在天平两端进行审判,得出艾斯奇弗更值得被她杀死的结论,所以临时起意,将难度相对较小的固定靶改换成坐在装甲车里的移动靶?
这之间一定还有什么警方尚未掌握的信息,琼斯对此相当笃定。
侧写师不是也说过嘛,特伦蒂的犯罪行为在不断地升级。在她的假想中,她是全能的,她的受害者也只有两种类型,她认为该死的人,以及违抗她‘旨意’、与她作对的人,那个灯塔保安就属于后者。难道特伦蒂不知道艾斯奇弗更难命中吗?难道她能够容忍自己的威严与全能受到挑战吗?
目前的侦查方向很多,行为科学部的探员们众说纷纭,或许是曼侬早看艾斯奇弗不爽,从一开始,特伦蒂的目标就是艾斯奇弗,又或许是混血普利希不知怎么得知了艾斯奇弗的目的,开出更高的价码,要反将她一军。总而言之,失败意味着丧失审判的权柄,特伦蒂更改目标的行为是案件的突破口。
琼斯并没有采纳同僚们的说法,她也曾经在部队服役,某种程度上她能理解特伦蒂的审判行为。她认为,特伦蒂有必须杀死艾斯奇弗的理由,而这一理由定然关乎于她的使命。就如同她镌刻在子弹上的单词‘asariri’,她签署了一份来自天穹的确认书,至于到底确认了什么,琼斯不知道。
“——西瓦特兰帕集团为半岛地区的战后重建工作提供资金支持,她们赞助了半数以上的公路、桥梁和码头,各处都有她们的手眼。和教母发生冲突是不明智的。”警备队长再次和琼斯强调与教母会晤的注意事项“由我来负责沟通。不要轻举妄动,听我的话”,琼斯点头。
幽深的暗室彼端,血滴落在地的声音清晰可辨。
空气中有肌酸分解的气味,琼斯跟随着警备队长通过肉档后门的小楼梯进入地下室,成箱的葡萄酒堆放在走廊一侧,木箱上印着‘ridveyards’,嗯…山脊酒庄?琼斯愣了会儿神,前几天她从礼品店里买了这个酒庄的赤霞珠准备送妈妈,三牌酒都卖两千多,真的很贵,搞半天是教母的产业,有点儿小钱都捐给结社组织了。
地下室的尽头是两扇对开的浮雕木门,集成灯光的椭圆框架从中轴往两侧发散,立面状的柚木镀金屏风被插入到结构柱之间,曲线形的对称设计营造出强烈的光影效果,完成了从昏暗至明亮的过渡。
血腥味很浓。
艾斯奇弗的律师被绑在靠椅上,低垂着头,奄奄一息,他的左手手背有滞留针,输液袋就挂在屏风上,衣着装束相当严谨,表面看着完好无损,然而地毯上的血液表明事实并非如此。不久前,他激烈地挣扎过,手腕与脚踝被磨破了,血液侵染绳索——啧,爹的。琼斯瞥了眼警备队长,难怪找不到重要证人,队长不着急呢,她肯定一早知道这臭小子被混血普利希的人套走了。他帮着艾斯奇弗传话,要杀了集团的新教母,他能好嘛他。
屠妇打扮的女人壮得像山一样,警惕地注视着琼斯与警备队长,半扇屏风后,宽肩窄腰的男狱警在酒水台前调制饮品,教母坐在办公桌前写写画画,纸上似乎是张拓扑关系网,光泽冷硬的金属治疗盘搁在她的台灯下,深绿的无菌巾上整齐地排列着森白与浓红的四颗臼齿。
起先琼斯还怀疑输液袋里或许是什么违禁药品,现在看来大概率只是抗炎消肿的地塞米松。
“队长,琼斯探员。”弗纳汀端来两杯红茶牛奶,屠妇将脚凳放在办公桌前。这简直像小学时被老师约谈的场景,琼斯显然无法像警备队长那样放松心情,被一群人盯着让她怪不自在的,刚想说点儿什么,那屠妇上前摁着她的肩膀将她压得跌坐在凳子上。
“嘿!”琼斯皱眉,拍开她的手。
“我们需要你的帮助,教母。”警备队长开门见山,琼斯探员扭头看她,露出震惊的神色,队长淡定喝饮料。
有没有搞错?被当作目标的不是别人,就是眼前这位教母,是埃斯特·普利希。艾斯奇弗花了一千五百万买她的命呢。为什么要颠倒她们之间的权力关系,这样显得她们很被动哎。
“只恐怕,我所掌握的信息并不比警方多。”白马兰将钢笔别回前襟口袋,说“我也还不知道特伦蒂为何会临时改变主意。我这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