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g…tout…tout!”出……出去……出去!
爱茉尔极力推拒着,极力想把他逐出脑海,不许他触及那些她晚上独自一人在寝室时才敢产生的幻想和回忆。
记忆宫殿是个最不寻常的地方。在开始学习大脑封闭术之前,她甚至都不知道巫师的思维是以这种方式规划的——最新的回忆和思想在最上层,最久远的在最下层,而那些隐私、幽暗,或者痛苦、不堪的记忆则被藏匿在一个个上了锁的小房间里,安置在走廊黑暗的尽头,轻易不许人触碰。
唯一的问题是,爱茉尔的记忆宫殿似乎该换锁了,因为里德尔毫不费力就能打开那些她自以为牢不可摧的锁。他在最上面几层徘徊礼貌地没往她幼年的回忆深挖,依次打开每一扇房门,但从不在任何一个房间逗留太久——似乎只是为了提醒她,如果他乐意,她所有的秘密早就会被他毫不留情地吃干抹净。
爱茉尔无奈地看着房门一扇扇被打开,暴露里面的秘密……
———上周和他发生的争吵时、被他训斥时的难过与委屈……
———他微凉的指尖抚过她的脸颊,拭去她的泪,那么温和,那么有耐心,那么充满着爱意。她心跳加速,有那么一瞬,大脑里一片空白,完全迷失在了他那双如夜空中最璀璨星辰的眼睛里……
———她恍惚间寻思,有那样一双眼睛在,干嘛还有人去研究天文学?
———她把他的手帕洗干净,放在床头柜上。每天入睡前都告诉自己应该明天还回去,但节与之前不同,没有从书页间跳出来的黑魔法生物模型或巫师决斗演示,只有书脊里照耀出的一片明亮银光。光芒褪去,一行字出现在书页上。
“pa-troncharoh!thisis…thisisthatspellfordefenceagaiors,isn’tit?”守护—神咒。噢!这是……这是那个能驱走摄魂怪的咒语,对吗?
少女目光炯炯,一脸期待地望着他,想听他的下一个故事。
汤姆确实有一个摄魂怪的故事。三年前在亚美尼亚的塞凡湖边,他遇上了一群从哈萨克斯坦的沙漠里飘来的摄魂怪。长途跋涉把它们饿坏了,几乎一见到他就扑了上来。
“sir?”先生?
汤姆回过神来,“yes…yes,thepatroncharyouflickyourwrist,and——”对……对,守护神咒。抖一抖手腕,然后——
“expecatronu!”‘呼神护卫!’
“veryipressive,isssayrewhoknows,iightneedyoutowritethetextbookforycss”非常厉害,瑟尔小姐。谁知道呢,我可能得要你帮我写本教科书。
守护神不在霍格沃茨七年的教学范围内,也就是说,即便七年级学生也未必知道其咒语。爱茉尔觉得自己刚刚太显摆,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羞赧地低了头。
里德尔合上了她手里的书。
“we’dbetterbettgbaowithiudentsarealreadyontheirway”咱们最好开始走回去了。学生们大概也开始往回走了。
爱茉尔默默点了点头,把书放回了顶架上。
在回霍格沃茨的路上,里德尔教授没再和她走在一起。在霍格莫德入口处点完名后,爱茉尔在前面打头,领着其他学生往霍格沃茨走,里德尔则负责断后。到了那株枯败的柳树下,爱茉尔又点了一次名,里德尔才谨慎地让学生散开。
雪中又只剩下他和她两个人。汤姆把乾坤袋里的魔药书还给了爱茉尔。
“thankyou,siri’dbetterbeonywayishouldgo…gobacktostudyg…”谢谢您,先生,我最好开始往回走了。我应该继……继续复习……
穿旧袍子的娇小身影往城堡走去,只留下一串开始被落雪模糊的小脚印。
他叫住了她。
“aore”
“sir?”
汤姆沉默了片刻。
“uldyou…uldyoutrysuongyourpatron?”你能……你能尝试召唤你的守护神吗?
如果在许多年后,有人问汤姆为什么要在此时问出这句话,他或许仍旧无法作答。但他猜他是想为自己留一线希望。当年,在塞凡湖边时,他一次又一次地召唤自己的守护神,却一次又一次地被那缕银光遗弃在黑暗里。他发现,自己的一生里,竟然没有一段足够喜悦、温暖、充满力量的回忆,能够提供足以支撑他的力量。
最后,他是依靠了一个黑魔法咒语——devoraredesperatio——让内心最深沉的绝望和最黑暗的记忆化成一个护盾,供摄魂怪吞噬,避免它们吞食他本人的灵魂。在回忆这件事的时候,汤姆至今都不会加上一句,‘瞧,黑魔法也有其用武之地’,因为那是个自损三千的法子——他从未像在用过那道咒语后那样疲惫不堪,绝望消沉,陷入甚至比摄魂怪带来的绝望更加无底的黑暗里。
如果爱茉尔也召唤不出守护神,汤姆窃喜地想,那代表着他并不孤独。但如果她能召唤出守护神,那起码代表着,汤姆并不该对自己完全失去希望。
少女向他走回来,以为自己听错了,又问了一次。
“rry,sir?”
“uldyoutrytosuonyourpatron,aore?”你能尝试召唤你的守护神吗,爱茉尔?
顿了一秒,轻声加了一句。
“for,aore”为了我,爱茉尔。
少女愣了片刻,然后把书放在了雪地里,抽出魔杖,先练习了一遍动作,然后合眼想了片刻。
再睁开,手腕利落地翻转。
“expecatronu”
银白色的光从杖尖喷涌而出,形成一个巨大的屏障,但少女维持得很费力,银光几次险些熄灭,却始终没有形成一个成型的守护神。
汤姆握紧了拳。他想提醒爱茉尔用她最喜悦的回忆,但话到嘴边,最终又没有出口。
或许,像他一样,她最欢乐的回忆,也就仅此而已。
银光寸寸消失在了雪中,两相衬托,显得雪地一片灰暗,正慢慢吞噬着银白。少女的额头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,但她仍旧努力维系着那最后一点魔法。
她用力合了合眼,过了片刻才再睁开。
“expecto——patronu!”
这次,一缕炙烈的银光从她的魔杖尖端喷涌而出,被雪光一映,瞬间晃得汤姆睁不开眼。比烈日、皓月、万千星辰更加璀璨的明亮光芒里,一匹似马非马,似鹿非鹿的动物向他走来。
汤姆转头看爱茉尔。少女在喘息中微笑着,杖尖指引那匹银白的——银白得把雪衬成了灰色的——独角兽,让它朝他走去。
纯洁、新生、希望的象征。
汤姆不自觉地抬起手,轻轻抚摸独角兽的鬃毛,每一缕都似乎是最明亮的星光或阳光凝结成的,在他指尖触碰到的一瞬化成了透明。但独角兽却仍像有感知一样,温驯地抬起头,银灰色的大眼撞进了他的眼里。
那一瞬,汤姆看到了爱茉尔为什么能召唤出守护神。
———三岁的爱茉尔紧紧搂着父亲的脖子,一旁的床上躺着精神萎靡、消瘦苍白的瑟尔女士。aorb