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珩驻步。
&esp;&esp;“送的礼,我收到了。”
&esp;&esp;下雪了。
&esp;&esp;细雪飘零,飒飒落落。
&esp;&esp;“收到便好。望殿下,能喜欢。”他对上她的眼眸。
&esp;&esp;二人以笑做假面,笑意模糊,眼底冷光烁烁,于寒意中无声汹涌。
&esp;&esp;酒过叁巡,宾客们食饮得差不多,纷纷去到庭院里玩游戏相娱。陆玉也起身,身体坐得发麻,到空地处舒展了下身体。
&esp;&esp;梅树下不止她一人,她侧眸,只觉不远处梅树下立着的那人颇为眼熟。
&esp;&esp;她上前一步,有些迟疑,“甘……甘县尉?”
&esp;&esp;甘食其转过身来,见到是陆玉,眼眸一亮,“安梁王殿下。”
&esp;&esp;陆玉上前几步,“你晋升来长安任职了。”
&esp;&esp;甘食其拜了拜,“正是。”
&esp;&esp;地方官员在短时间内提拔到长安不是容易事。陆玉道,“如今也不能称你为县尉了,敢问是何职级?”
&esp;&esp;“蒙陛下不弃,任谏议大夫。”他道,“许久未见殿下了,还未曾正式谢过殿下举荐之恩。”当时零陵贪墨案结束后,他从县令升到县尉,就是陆玉对天子举荐的。
&esp;&esp;“甘县尉才德兼备,没有我推荐也自会高升。”
&esp;&esp;两人到渡廊里赏雪闲聊。
&esp;&esp;陆玉问,“何时来的长安?”
&esp;&esp;“上月月底。”差不多是九王之乱落定的时候。那会陆玉也刚班师回长安。
&esp;&esp;陆玉点头,“如何来长安了?”
&esp;&esp;甘食其属江展治下的小官员,即便是晋升,也算是在当地本郡内,很难直升到长安。
&esp;&esp;甘食其眼眸微黯,语带忧伤,“前内史仲老前辈所荐。”
&esp;&esp;仲内史,仲子尧。
&esp;&esp;陆玉回长安后有听陆启提起过。
&esp;&esp;仲子尧所提议削郡一事,必然有陛下授意。当初陆玉检举江景就是女帝授意,否则身在长安的陆玉怎会清楚远在淮安郡的江景所为。
&esp;&esp;仲子尧是九王之乱下的牺牲品。九王之乱是女帝急于收拢皇权激起的动荡国乱。尽管过程艰难多有牺牲,但女帝确确实实做到了。
&esp;&esp;仲子尧将自己为女帝做的最后一件事安安稳稳完成,赴了刑场。也为女帝留下了可用的贤才火种,在最后一刻仍然效忠了大魏。
&esp;&esp;而仲子尧之死无人能提出异议,也不能再提出异议。
&esp;&esp;两人沉默。静静看雪落。
&esp;&esp;甘食其侧身,又一拜。“殿下恕罪,一直没能去府上拜侯,实在是失礼。”
&esp;&esp;“无妨,你初到长安,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,尽管来王府找我。”
&esp;&esp;“多谢殿下。”
&esp;&esp;甘食其微微低头,“其实……王府谒拜者甚众,我又是小地方上来的,冒然拜访怕是有攀高谒贵之嫌。”
&esp;&esp;他局促淡笑。
&esp;&esp;“甘某也一直未忘殿下创药之恩,若是不弃嫌,改日来我寒舍,甘某备家乡小肴招待殿下。”
&esp;&esp;“一瓶创药而已,不必挂怀。倒是我该谢你,那日猎场替我解围。”
&esp;&esp;两人对视笑笑。
&esp;&esp;他似乎没有什么合适的能穿进场合的衣服,穿了上朝才穿的玄色官服来的,因是穿了官服,外头又不能再其他厚衣,显得格外单薄。
&esp;&esp;陆玉呼出一口气,白雾在寒风中很快消散。“这场雪也不知何时会停。甘大夫,我们进去吧,里头暖和些。”
&esp;&esp;“啊,好,请。”
&esp;&esp;进入内堂,有人迎上来和陆玉打了个招呼,陆玉看得出是来找甘食其的,识趣退开。堂内仍有人在进食饮酒,外头大家在玩六博射覆等游戏。
&esp;&esp;陆玉看了一圈,没有找到沉珩。
&esp;&esp;“有注意到沉珩在哪吗?”陆玉问身边的冷绾。
&esp;&esp;“方才瞥到他好像去了后面的暖阁。”
&esp;&esp;“走。和老朋友打个招呼。”
&esp;&esp;折过漫长的渡廊,一间间暖阁外头拢着厚厚的棉帘。陆玉瞥到有一间暖阁的棉帘微歪,应是有人掀开过进了里头。
&esp;&esp;她推门而进。
&esp;&esp;一进屋内,暖意融融,门口正对着一盏云母屏风,陆玉关上门,轻步走过去,正见沉珩欲换衣。他招待宾客一直饮酒,身染酒气,故找了间暖阁换新衣。
&esp;&esp;沉珩见来人眉头一皱,甚是不悦,“梁王殿下不请自入,岂非无礼至极?”
&esp;&esp;陆玉上前一步,下颌微扬,“解衣我看。”